歐盟之所以提出統一稅制的設想,目的在于確保金融行業為歐債危機“埋單”,并以此來遏制投機行為,防范金融風險。

　　金融交易稅是基于特定目的對特定金融交易行為征收的一種行為稅,上世紀70年代的“托賓稅”是其典型代表。歷史上,美國、印度、比利時、瑞士、新加坡、希臘、我國臺灣地區等都在不同時期以不同方式開征過此稅。隨著全球金融危機爆發尤其是歐債危機以來,如何統一金融交易稅,在抑制國際熱錢投機的同時為捉襟見肘的財政提供新的財源,成為近年來熱議的話題。2009年9月,在二十國集團匹茲堡峰會上,德國和法國共同提出了“全球金融交易稅”的倡議。此后,歐盟委員會一直尋求在全球范圍內推廣該稅,但遭到許多國家的反對。在各方一時難以達成共識的情形下,歐債危機的持續擴散迫使歐盟決定在區域內先行實施。2011年9月,歐盟委員會正式向歐洲議會提交征收金融交易稅的提案,計劃從2014年起對歐盟境內金融機構參與的所有金融交易征稅,該交易稅將覆蓋金融機構間85%的金融交易,其中股票、債券交易稅率為0.1%,金融衍生品交易稅率為0.01%。

　　然而,金融交易稅真如歐盟所愿是歐債危機的“救命稻草”嗎?理論上對這一問題存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贊同者認為,金融交易稅既有遏制金融投機功能又能迅速聚財,在目前國家干預使得政府債臺高筑的情況下,是治理危機的最后良藥。金融交易稅不容易避稅和逃稅,能體現稅收征管的公正和公平。但部分經濟學家、多數對沖基金管理者、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歐洲央行等則持反對意見,認為金融交易稅的操作難度大,抑制投機資本流動的效果不明顯,并且會導致市場價格扭曲和功能扭曲。金融交易稅還會增加交易成本,減少交易量,從而導致資本利得收入減少,最終使政府的增收計劃落空。

　　除金融交易稅本身的作用因素外,各國對金融交易稅的態度更多的是對國家利益的考量。英國和美國并稱當今全球兩大金融中心,其股票和債券交易位居全球前列,兩國的外匯交易超過全球交易量的50%,場外金融衍生品交易則占到全球交易總量的70%。但作為金融大國的英美始終對金融交易稅持否定態度,美國是堅決抵制,英國則強烈反對在歐洲范圍內實施。究其原因,可能主要在以下幾點:其一,金融交易稅會刺激金融公司的業務轉移到海外,從而削弱兩國作為全球金融中心的地位；其二,金融交易稅主要針對金融機構間的交易,會使危機后依舊脆弱的兩國銀行業系統面臨沖擊；其三,按照現行設計,征稅帶來的收入是作為一種基金儲備,由國際社會或成員國共享,這將使兩國財富更多向他國轉移。在目前國內經濟發展乏力的情形下,這種拱手相讓是兩國所不情愿的。

　　盡管理論上在交易稅對經濟的深層影響和長遠發展問題上目前仍存在分歧,但作為一項強制性交易成本,金融交易稅能立竿見影抑制過度交易,增加稅收的功效卻是不爭的事實。也正因為此,幾乎每次金融危機的爆發都會引發對金融交易稅的熱議和重新審查,許多國家更是把金融交易稅當作控制熱錢流入的最簡便而直接的措施,如近年來巴西就多次上調稅率以抑制資本涌入。但與以往不同的是,本次源于美國的金融危機迅速蔓延發展成為世界性金融危機,危機的治理需要各國的共同參與,因此引發了對全球金融交易稅的構想。這使簡單的國內稅制問題演化為國際上的較量。在目前世界金融發展極不平衡,少數發達國家壟斷金融話語權的利益格局下,金融交易稅不但使發達國家的利益受損,更重要的是將削弱其金融業在全球的競爭力,因此自然遭到其強烈反對。國際上除美國外,考慮到金融發展的需要,加拿大、瑞士、澳大利亞、俄羅斯和印度等國也均持反對態度。而沒有這些大國的參與,對金融交易開征全球性的交易稅只能是一種設想。

　　就區域層面而言,歐盟統一征收計劃雖然每年能帶來至少550億歐元的稅收收入,但根據相關法律,該提案必須得到歐洲理會事一致同意,并在聽取歐洲議會意見后方可通過。在目前內部意見難以統一的情形下,金融交易稅想在短期內實施恐怕也將面臨諸多困難。

　　法國是金融交易稅的主要倡議和堅定支持者,此次不等歐盟和歐元區其他成員國同意就率先開征金融交易稅,一方面是迫于當前國內的財政壓力。除金融交易稅外,法國還在本年初上調了煙酒、餐飲、交通等部分服務產品的稅率,并增設了對高收入人群的特別稅和新的“汽水稅”等,希望通過增稅開源來緩解巨額的財政赤字。另一方面,也不排除政治上的考量,是法國為鞏固和強化其歐洲重要軸心地位的舉措,甚至是總統薩科齊為爭取連任“增加砝碼”的舉措。但由于單獨推行該稅遭到國內外各方的反對,再加上擔心交易稅本身對經濟和金融市場的影響,相信法國無論在稅率還是征稅范圍等具體實施方案上都將是溫和和漸進的。事實上,就歐盟而言,由于英國和德國的金融交易占其全部交易量的90%以上,因此法國此舉更多的是“作出表率”,其象征意義要遠遠大于實際效果。(熊玉蓮作者系華東政法大學商學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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